崔折澜淡淡地看着,目光中似乎有几分遗憾,叫来外头候着的宫人,吩咐:“陛下打落茶盏,不慎摔倒在了碎片上,送去太极宫修养,叫太医随侍。”
侍婢惊疑不定,与太医面面相觑,眼神止不住地落在床榻边满手鲜血、痛哭不止的陈园礼身?上。
崔折澜看了眼震惊怔愣,不知所措的众人,仿佛才发?现陈园礼一般,挥了挥手,随意道:“陈大人救驾有功,还在救驾途中不慎扭伤了手腕,也带他去诊治一番。”
李元芑听?闻刺杀自己的乱臣贼子被说成?了他的救命恩人,气的白眼直翻,他本就虚弱,如今惊怒交加,竟直接昏了过去。
新任内侍总管心下了然?,赶紧应是,吩咐众人按令而行,出了门又?细细嘱咐过不得妄言。
他是苏方一手调教出来的,接替他内侍总管的职责。能在御书房任职的皆是宫中成?精的老人,深知明哲保身?的道理,个个三缄其口,沉默的将处理了伤口后仍昏迷不醒的皇帝送回了太极宫。
“他怕是活不久了。”孟娴看着众人走远,淡漠道。
瓷片割不多深,并未伤及主脉,只是擦着喉管狠狠划了三道,需要上药后紧紧缚住,这期间不能进食,只能喝些汤水,若是恢复的慢了,就只能一点点在饥饿虚弱中走向死亡。
能不能活是他的造化,可即便是活下来了,孟娴也不希望这样的人继续在皇位上坐着了。
他在位一日,朝中大臣就一日无法安心做事,尤其是陈园礼和?余守中一派的清流文臣,心中深深梗着一根刺。
介时,只怕会朝政混乱,陷入内斗。
“殿下。”
身?后忽地一暖,崔折澜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:“李元芑自愧于百姓,与北鹘和?谈后自缢于靖远,留下遗书不入皇陵、葬于靖远城墙之下,为万民守关,可好??”
孟娴想到那八万人命便心情郁郁,或许留在靖远于他而言是个好?结果吧。
她随意的往后靠了靠,道:“随你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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崔折澜做主了之后的事,他瞒下了李元芑和?余守中、陈园礼的冲突,安排苏方重?回太极宫伺候,宣称皇帝重?伤修养,半步不得出宫。
为防伤重?不治提前死掉,他还找了个身?形长?相都有几分相似的亲信住进了太极宫随侍准备。
那日御书房的情形好?几个内侍和?太医都看到了,不过他们也没看到全过程,不确定皇帝到底有没有出事、又?是怎么出的事。
苏方仔细敲打了当日在场的那几个内侍。他从?小跟着先帝,深得宠信,当了几十年的总管,能在御书房侍候的皆是他先前精挑细选过的人,如今一个个安下心来做自己的事,什么也不看不说。
至于那些太医,他们本就十分惊叹于孟娴的医术,先前眼看着余守中撞伤了头后脉搏反而更有力,简直就是回天之术,一时也说不出什么,只管拿药上药,按部?就班的做事。
院判讨到了这神医谷伤药的药方之后更是喜不自胜,对孟娴唯命是从?,哪还管皇帝到底如何受的伤。
一时之间,虚虚实实,真真假假,朝中宫中人心各异,各自揣度着心思一言不发?。
孟娴随崔折澜一同到太极宫时,看到了谢茹晚,那个最得太妃喜爱,曾经有望当皇后的贵女。
不知什么时候,她竟被吩咐住进太极宫随侍帝王了,孟娴有几分惊讶,她之前时时端着闺秀之姿,进退有度,实在不像如此不守礼节之人。
眼看崔折澜安排一个相似的人入住太极宫,谢茹晚惊恐的捏着手,几乎要绞碎帕子,颤着声音问孟娴:“殿下,陛下他……”
“陛下病重?,你近几日便在此侍疾,几日后,我们会带陛下去靖远向万民谢罪。”崔折澜挡在孟娴身?前,淡淡道。
谢茹晚面色惨白,小心问道:“陛下…还回来吗?”
崔折澜不虞地瞟了她一眼,没回答。
轻飘飘的一眼却叫她如坠冰窟,身?子都抖了三抖。
孟娴好?心道:“你安心呆着就是,或许不久后就能出宫了。”
不料谢茹晚并无半分欣喜,反而面色凄惶,忍不住惨笑了几声,而后竟低低念起了旁人的名字,“她可真是好?命……”
孟娴仔细回想了一下,似乎是秋狝时那个和?外男在林间说话的姑娘,被谢茹晚故意引她来看。
那二人名为私会,实则隔着一尺多远,那姑娘连落泪都是拿自带的帕子去擦,男子急的手足无措也没有越雷池半步。
想到那个场景,孟娴忍不住有点想笑。
那姑娘确实好?命,可以出宫和?爱人继续在一起。,温和?守礼,又?对她一心一意,真是最美好?不过了。
至于谢茹晚,孟娴打量了一番她的身?形,凹凸玲珑,较之数月前更多了几分成?熟韵味,眉眼间也不复之前的内敛清澈。心下有了几分了然?,摇摇头,没再多说什么。
被迫入宫确实可怜,但能为自己人生?负责的终归只有自己,她既然?选择了这条路,如今也没什么好?后悔的。
她或许无法说到多好?的亲事了,但人生?不止一途,凭谢茹晚的心智与手腕,即便出了宫也能过的很好?。
崔折澜全了余守中的名节,隐去了其死亡的真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