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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振定曹锡宝广兴戴璐(第1页)

谢振定·曹锡宝·广兴·戴璐

附记刘统勋海兰察讷亲张廷玉汪由敦史贻直高恒父子和珅门下

与钱南园同时,又有“烧车御史”。《十朝诗乘》载:

和珅盛时,其家奴势焰张甚,横行京外,莫敢究诘。其折之以法者,独谢芗泉侍御与武虚谷大令。芗泉以御史巡城,遇珅仆于途,控怒马,引朱轩,扬扬自得。芗泉捽之下,责其僭妄,即道旁笞之,并火其车,世称“烧车御史”。陈散原尝见其遗墨,以片楮书“光明正大,通天达地”八字,其子兴垣旁注,称为“临终之笔”。

散原题诗云:“烧车御史不再得,百余年间诵孤直。当时为国护制度,九衢煌煌贯白日。胸中有道匪袭取,死生一条见遗墨。至今传玩起嗟叹,此是孤儿眼中笔。”

当焚车事闻,有诏令指实其僭,以车已焚,无左验,坐罢官。珅败,以主事起用,官至员外郎。嘉庆中,其子兴峣,以固始令卓荐入觐。上曰:“此烧车御史子也。”询前事嗟惜,特擢成都守,芗泉为不朽矣。

按:谢芗泉名振定,湖南湘乡人,乾隆四十五年翰林。五十九年考授御史,第二年奉命巡视东城。违制乘车者,是和珅妾弟。谢兴峣引见,时在道光,非嘉庆。宣宗因谢兴峣背履历时,京语琅琅,问起来才知他从小生长京城,为谢振定之子。又兴峣引见时官河南裕州知府,特擢四川叙州知府。《十朝诗乘》所记微有不符。

与谢芗泉遭遇相仿者,复有曹剑亭,名锡宝,浦东南汇人,乾隆三十一年翰林,五十年特授陕西道御史。《清史稿》本传:

时协办大学士和珅执政,其奴刘全恃势营私,衣服车马居室皆逾制,锡宝将论劾。侍郎南汇吴省钦,与锡宝同乡里,闻其事,和珅方从上热河行在,驰以告和珅,令全毁其室,衣服车马有逾制,皆匿无迹。

锡宝疏至,上诘和珅,和珅言平时戒约严,或扈从日久渐生事,乞严察重惩。乃命留京办事王大臣召锡宝问状,又令步军统领遣官从锡宝至全家察视,无迹。锡宝自承冒昧。上召锡宝诣行在面诘,锡宝奏全倚势营私,未有实迹,第为和珅杜渐防微,乃有此奏。复谕军机大臣大学士梁国治等覆询,锡宝又承“杜渐防微”语失当,请治罪,下部议,当左迁。

上手诏,略言:“平时用人行政,不肯存逆诈亿不信之见,若委用臣工,不能推诚布公,而猜疑防范,据一时无根之谈,遽入人以罪,使天下重足而立,侧目而视,断无此政体。锡宝未察虚实,以书生拘迂之见,托为正言陈奏,姑宽其罚,改革职留任。”五十七年卒。

当时朝士,皆轻和珅,即或因利害关系,不能不往还,亦不过虚与委蛇。唯有吴省钦、吴省兰兄弟公然依附。省钦乾隆二十八年进士,朝考第一,点庶吉士,时年最少。省钦有纪恩诗并注云:

尧廷列跽姓名通,诏傍阶墀览下风(引见官跽处,距阶例二丈许。是日命移近至阶下),誉忝朝元珠错落(新进士试保和殿,第一者谓之“朝元”,时省钦忝此选),迹联馆少玉玲珑(馆选齿最少者,谓之“馆少”。省钦与海宁祝德麟、寿光李铎司列一等,其年皆只二十)。丹毫结体天旋左(名折既下,丹圈者庶吉士,尖者分部额外主事,连点者知县候选。御笔圈处,皆由左而右,丹迹宛然),黄闼凝晖日正中。好与元和征故事,喜欢三十二人同。

又大考擢侍读云:

天门詄荡曳青緺,甲第联衔候试差。月旦待题名士重,风仪难信病坊谐(朔日引见,应出试差人员,坊缺中有年老者,遂命大考)。六年大比宜循典,三日常雩适致斋。馆吏一时喧走语,笔床砚匣细安排(自壬戌后,届六年即举大考于西苑,时值雩典)。

文囿宏开曙色霋,羽林双引翰詹齐。抱从佛脚灵当乞,仰过天颜候渐稽。荐寝拜沾嘉果赐,留田策罢远粮赍。茂先王佐臣何有?惭愧枋榆斥鷃低(试拟张华《鹪鹩赋》、新疆屯田议、紫禁朱樱出上阑诗)。

白华朱实捧宸赓,草屋标题兆豫成(省钦自号白华,伏闻御制朱樱诗,首联有“白华细语三冬月,朱实纷垂首夏天”之句),新进无资还压卷,故人有分辄连名(省钦列一等第一,褚侍讲廷璋一等第二,自召试朝考,省钦名皆在褚上)。寸心得失终难问,鼎甲回翔暂比荣(一等例止三人),今后好修衷倍矢,敕头何易副亲旌(历奉谕旨,观其文,复观其人,亲定等第)。

按:壬戌者乾隆七年。翰詹大考,始于雍正十一年,至壬戌定制为六年一举行,此即吴省钦诗所谓“六年大比宜循典”。照此计算乾隆十三年、十九年、二十五年、三十一年、三十七年各有大考。兹以诗中叙事考证,吴省钦乃乾隆三十一年应大考。《高宗本纪》乾隆三十一年:“五月甲戌,上诣黑龙潭祈雨。”此即“雩典”。

膺馆选者,三年散馆,分别去留,散馆试例在四月下旬。吴省钦三十一年散馆授职编修,五月初一引见,旋应大考,以一等第一擢侍读。升迁如此之速,且年未三十,何必依附和珅?至于其弟省兰,至乾隆四十三年,始成进士、点翰林。省兰为和珅家西席。至嘉庆三年,吴省钦授左都御史。和珅一败,省钦亦革职,而其同乡曹锡宝则追赠副都御史。《清史稿·曹锡宝传》云:

仁宗亲政,诛和珅,并籍(刘)全家。乃追思锡宝直言,谕曰:“故御史曹锡宝,尝劾和珅奴刘全倚势营私,家赀丰厚。彼时和珅声势薰灼,举朝无一人敢于纠劾,而锡宝独能抗辞执奏,不愧诤臣。今和珅治罪后,并籍全家,赀产至二十余万,是锡宝所劾不虚。宜加优奖,以旌直言。锡宝赠副都御史……”

嘉庆之初,下诏求直言。此为历代天子即位后例行的故事。但嘉庆亲政求言,则有特殊的目的,即希望言官对和珅群起而攻。《清朝野史大观》载一文,题曰《嘉庆初年谏臣》,其中有可资为谈助者,引录注释如下:

广公泰,满洲人,下诏时,泰与广兴首先应诏,参劾和珅奸慝诸款,即时伏法。

广泰隶镶蓝旗,姓氏不详。约乾隆五十年前后由户部员外补授江西道御史。广兴,号晴溪,字赓虞,姓高佳氏,隶镶黄旗,乾隆五十六七年由礼部郎中补授江南道御史。广兴当是高朴之子。高朴及其父高恒,皆以贪黩被诛。而高恒为皇贵妃高氏胞兄,当获罪时,傅恒为之缓颊,请推皇贵妃恩代死。乾隆反问:贵妃兄弟犯法,可不死,皇后兄弟犯法又如何?傅恒战栗失色。因为这话正就是指傅恒而言。

乾隆裁抑外戚,手段狠辣,甚至连太后的面子都不顾。高贵妃一兄一弟皆伏法,此为前朝所无之事。但高恒父子不幸是生为汉人,乾隆借此以儆满洲、蒙古的贵戚。俗云“借人头”,正此之谓。

按:嘉庆亲政,首劾和珅者,为高邮王念孙,时官吏部给事中。劾和珅为陈奏剿川楚教匪六事之首。《清史稿》本传谓“援据经义,大契圣心”。此必对诛和珅如何不悖孝道有所发挥,立言得体,故合帝意。其子引之,即于是年中探花。

嘉庆于颁遗诏日,宣布和珅罪状,大罪二十款。《春冰室野乘》作者李岳瑞,曾亲见当时奏陈和珅供词原件,其中颇有异闻,试摘数条如下:

又珍珠手串有福康安、海兰察、李侍尧给的,珠帽顶一个,也是海兰察给的。此外,珍珠手串原有二百余串之多,其馈送之人,一时记不清楚。宝石顶子,奴才将小些的,给了丰绅殷德几个(丰绅殷德为和珅子,即尚和孝公主者)。其大些的,有福康安给的,至大珠顶是奴才用四千余两银子给佛宁额尔登布代买的,亦有福康安、海兰察给的。镶珠带头是穆腾额给的,蓝宝石带头系富纲给的。

又太上皇帝所批谕旨,奴才因字迹不甚认识,将折尾裁下,另拟进呈,也是有的。又因出宫女子爱喜貌美,纳取作妾,也是有的。

又苏凌阿年逾八旬,两耳重听,数年之间由仓场侍郎用至大学士,兼理刑部尚书。伊系和琳儿女姻亲,这是奴才糊涂(琳,珅弟也)。

福康安受乾隆之眷爱特深,别自有故,已如前述,而竟亦不得不行贿于和珅。海兰察为乾隆朝名将,黑龙江索伦人,一言为“鱼皮鞑子”,即肃慎系的赫哲人,世居伯力东北的松花江两岸,夏日以鱼皮为衣。鱼皮取之于鲑鱼,用特殊技巧剥皮,以木槌击落其鳞,使之柔软,制以为衣。

海兰察生有异禀,骁勇善战,复多智计。为阿桂所识拔后,乾隆用之以佐福康安。可以说福康安的仗,大部分是他在打。以功封一等公,殁于乾隆五十八年,谥武壮。病殁者本不得入昭忠祠,乾隆以海兰察受伤多次,特许入祀。他是乾隆的爱将,又有福康安的倚重、阿桂的回护,而亦不能不对和珅厚馈,可以想见和珅当时的权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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